【桃生方式】返耕:平鎮,馮聖方

【桃生方式】返耕:平鎮,馮聖方

攝影/影片剪接:蔡士豪|訪問/文字記錄:林彩虹|文章撰寫:劉懿葳
 
特別感謝:救了機車(迷路到沒油)的路邊加油站、提供新鮮冰涼蜂蜜水,也幫忙校稿的聖方大哥

Youtube影片連結:https://youtu.be/kWeHwGl5rAg





       採訪的那天,陽光十分毒辣,我們騎著兩台機車,在正午的高架橋下遍尋不著GOOGLE地圖上標示的「三和路」,錯入幾條巷子後,才發現是條隱身在工廠旁、僅容一輛車行駛、連路名都沒有標示的產業道路。到了龍德米庄門口,黝黑壯碩的男主人熱情地引我們進到稻埕旁躲避赤辣的陽光,他正是我們要訪問的對象,二十八歲的平鎮農夫,馮聖方。


務農起源


        在平鎮土生土長、連大學也在附近就讀的聖方,在高中就讀機械汽修科夜間部時便開始半工半讀至大學畢業後決定回家耕耘爺爺和父親留下來的農田,至今已經有五年,從小便和爺爺以及父母一同種田的他,知道種田其實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大學時參加了農委會舉辦的農業漂鳥營,接觸到與一般慣行農法不一樣的農業,也發現很多年輕人沒有土地、沒有技術,但卻都願意去上這個課程,然後去租地、從事農業。受到營隊的啟發,聖方大三時在一些從事無毒有機的農友引介下,才在畢業後開始投入全職農夫工作,從事無毒農業,後來再轉做有機農業。

        「從那時候就發現,現在的人不知道自己吃的東西是哪裡來,跟我們小時候對食物的認知其實落差蠻大的,對現代人來說,一碗米放在桌上,他可能不知道這碗米是怎麼來的,怎麼從田裡長出來、收成起來經過什麼步驟,才變成他們手中那碗飯,現代人可能覺得去超市花個幾百塊幾十塊就可以買到他們桌上的一餐,就會造成落差越來越大,這些東西的由來不是他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聖方說。

從半工半讀到農夫生活


        從早上上班、晚上上課的生活,轉變為自產自銷的農夫,聖方認為:「我發現在外面上班反而比較輕鬆,老闆交代什麼事就做什麼事,朝九晚五,晚上五點以後就算加班,可是回來自己做之後會發現,早上天亮開始做,做到晚上天黑回去,因為現在做這個還要自己行銷嘛,等於天黑之後還要回去網路看一些東西,然後資料也都需要整理。」我們採訪的時候,已經過了種植水稻前兩個月的農忙期,聖方在十一月收成前,每天早上會進去巡田水:看看有沒有水、泥土會不會太乾。接著回來和姊姊們一起研發和製作米食加工品,像是醋、草籽粿、冬天的蘿蔔糕和麻糬,過年時的年糕、發糕等等,其他時候,便輪流和姊姊們到桃園市政府、中和和碧潭的248農學市集替自產的稻米和農產加工品做展售,也有鋪貨到一些店面通路做銷售。

        「其實一開始耕種水稻是因為自己喜歡吃飯,然後也是從小開始做,再來就是老一輩有留一些機械下來,剛好都是種水稻可以用的。」從父執輩使用慣行農法的耕種,到轉做有機農業,減少了農藥和化肥的施用,第一年的年收成落差高達三、四倍,聖方坦承當時內心是十分煎熬的,不過在其他「過來人」農友的經驗分享和鼓勵之下,他調整心態,耐心等待地力與生態的恢復。

        三年後,聖方發現田裡開始重新出現各式的昆蟲,有益蟲,也有農夫們避之唯恐不及的福壽螺,但他卻認為所謂「害蟲」其實也是一體兩面的:「不管是好的壞的他都會來,就是看用什麼心態看待他,其實福壽螺也就是前一個月對我們的水稻危害比較大,可是等秧苗長大了,危害不是那麼大了之後,我們就不用太強制去除他,因為他也會去吃一些雜草的幼苗,另外像我們自己有養鴨子,他其實也算是鴨子一個很好的食物來源,還有些水生的動物會吃福壽螺,所以也會吸引一些相對不一樣的生態鏈進來。」秉持著對生態友善的理念,讓聖方在務農的過程中收穫令他最為印象深刻的畫面:這兩年田間開始出現成群的螢火蟲,「過幾年就不用特地跑到哪裡去看螢火蟲,搞不好我們這裡就可以看到很多。」。

「你們有種白米也有種糙米喔」
 
        同時作為生產者與銷售者,聖方也會在第一線接觸消費者,聖方打趣地說,我們覺得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在消費者眼裡反而是深奧的學問,「剛跑市集的時候,因為我們有賣白米和糙米,有人就到攤位上問說『你們有種白米也有種糙米喔』,我們當下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耶,但想想也覺得,他們可能一輩子都沒看過米是怎麼長的。」後來聖方也會在種植的階段舉辦不同營隊,主要就是在水稻收割或插秧的時候會辦體驗營,介紹水稻的生長、加工、處理過程,插秧、收割前要經過什麼步驟,然後收割起來要怎麼變成白米、糙米,還有胚芽米,它們的差別在哪裡,是在當季收割或插秧的時候才會舉辦這樣的體驗營,讓消費者能夠來到土地來看看他們吃的東西是怎麼種出來的。辦這樣的活動,參與者是以帶著孩子來瞭解食物的家長居多,十一月洛神花收成,他也會舉辦體驗營讓參與者一同體驗摘取洛神、品嚐洛神料理、親手製做洛神蜜餞。

        在龍德米庄附近,主要還是以種植慣行的水稻為主,耕種者多是老一輩、約莫六七十的農夫,聖方和他們聊天的時候知道他們對於節氣精準的拿捏,什麼時候要種、差不多什麼時候可以收割,還有閏月的影響等等,他也希望在之後能夠結合附近的鄰居來從事比較友善的耕作,如果他們還無法接受有機,可以從減量用藥、安全用藥開始嘗試,「因為有接觸過一些老一輩的,所以我知道做有機對一些老一輩的農民來講,其實是相對沒有那麼容易的,因為做有機要的一些書面資料、記錄手續其實不算少,所以一個比較老的農民,他可能做了七八甲,從種子記錄到後面的銷售,賣到哪裡、今天用農機灑了什麼肥料,這些全部都要做記錄,這對他來講也算是一大挑戰,所以我們其實也不能怪他們不做有機,而且像他們做這麼多,通路真的是一個問題,產量也是一個問題。」聖方解釋,這樣突然的轉變,在通路和銷售上的阻礙,也許是老農們不願跨入的主因。

「你種出來的東西是自己敢吃的」

          爺爺買了田地和房,爸爸繼承了農夫的工作,聖方從小就和家裡人一起務農,高中父親過世後,家裡的田荒廢了一段時間,聖方的媽媽看田裡的草越長越高,為了維持地力,有請附近的農夫幫忙種植一兩次,大學時他曾天真地認為可以一邊上班讀書,一邊種田,「因為小時候的經驗就是灑灑肥料就好,大學生都會想得比較天真一點,想說就種下去,然後假日來灑肥料,但後來發現出去外面上班後,假日根本沒有動力再到田裡。」。

        不只繼承了田與耕種技術,聖方也承接了爺爺務農的理念:「小時候我爺爺說,不管你以後是要種什麼、賣什麼東西,賣吃的或是賣用的,最基本的要求一定是你種出來的東西是自己敢吃的,做出來的東西一定要是自己敢用的,我們其實就是秉持這個理念下去做販賣、耕作,你希望從外面賣到的東西是自己想要的,那從自己這裡賣出去的一定要是自己喜歡吃的、自己想要吃的、自己敢吃的,才能拿出去做販售,其實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道理,將心比心啦!」在許多食安風暴爆發之後,現代商人極度缺乏的這點同理,其實,只是這麼簡單的觀念。

        在以米食文化為根基的台灣,稻米就是生機和生活的根源,種田,對聖方而言,除了是營生的方式,也是一種延續父祖經驗和兒時記憶的生活方式,雖然不是條好走的路,但他想傳達的卻一點都不複雜:「 簡單來講,我們不只種田,我們還應該要對大地充滿感恩的心,不只種田,還種一顆感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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