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市論壇】「性、情慾與愛的影像」10.16場記


【我市論壇】「性、情慾與愛的影像」10.16場記


【時間】2015/10/02 (五) 19:00 ~ 21:00
【地點】ThERE CAFE & LIVE HOUsE(桃園市桃園區復興路454號B1)
【講者】應政儒(《晃遊身體》導演)、黃靖閔(《海倫她媽》導演)
【主持】劉懿葳【記錄】林采鴻【攝影】蔡士豪【直播】蔡士豪(以上皆為桃步走成員)

指導單位:桃園市政府、桃園市議會
主辦單位:桃園市政府青年事務局
工作團隊:桃步走青年行動團隊
協辦單位:ThERE CAFE & LIVE HOUsE





黃靖閔:

近期的作品是《海倫他媽》,比較通俗,故事講述的主角是一位發現自己是女同志,而且女兒想要結婚的母親,他應該要怎麼辦,是這樣子的一個喜劇短片,常會有人問我為什麼會想要做這樣的主題,還有創作的脈絡,藉由這次大家來聊聊,也是一個整理自己創作脈絡的過程。

在大學唸的是世新廣電,也在這個很好的環境中接觸到了非敘事影像創作,老師會不斷推學生去碰觸比較困難、比較少人去做的題材。當時畢業都會有畢製,當時拍了兩部短片,共通性是和女性有關,像是身體和情感經驗這些私領域的部分。第一部是《肆月壹日》,靈感是來自胡淑雯的《哀艷是童年》裡面的某些短篇,尤其是《墮胎者》,這個主題並不是一開始就定下來的,在墮胎前有想過很多主題,因為當時我們的劇組都是女生,一群女生越來越熟之後就會分享自己比較深入、私密的經驗,後來在討論的過程中這個故事就越來越有自己的生命,從出生開始講到分離這件事。

(播放短片)

這部片對我來說有一個特殊的意義在,要是沒有拍這部片,我應該也不會有往後那些作品或是想要創作的念頭,因為拍了這部片之後我開始去思考一件事,就是身體的記憶到底是什麼。我認為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東西,而且也會有吸引到自己的類型,剛好我接觸到的是非敘事影像,在思考什麼東西會吸引我的時候,會感覺到自己其實不太知道要如何和外在世界建立連結,所以只能從我自己熟悉的事情出發,也發現自己從大學拍片以來,經常在處理的是「記憶」這件事,記憶的連結對我來說是什麼?嗅覺和聽覺都是一種身體的記憶,剛好當時《肆月壹日》的劇組也對這主題有興趣,不斷討論後才能做出這樣的作品。
下一部作品是《慾見》,上一部片的習慣也一脈相傳了下來,劇組也幾乎都是女生。大家常常問我《慾見》在講什麼,雖然他有一些明確的意象,但對我來說《慾見》反映了當時做畢製的焦慮
(播放短片)
當初拍這部片的時候有點任性,一開始就和攝影師說要黑白的影像,因為這是大學最後一個作品,寫劇本的過程中其實蠻痛苦的,是一個很寂寞和自問自答的過程,問題又常常是沒有答案的,會不知道該怎麼辦,到拍攝的時候其實我也沒有辦法處在一個很好的狀態中,很多事情都是一個直覺的選擇,其實在做《肆月壹日》的時候也是這樣,尤其他是沒有劇本的,所以和劇組之間的信任其實非常重要,到了《慾見》就做了一些新的嘗試,例如聲音,我和配樂說希望能呈現慾望的感覺,是不是能嘗試用人的聲音去做,所以人聲是主軸,樂感反而是其次,在中間兩個高中女生的片段,他嘗試把一段曲子全部reverse,所以形成了一段非常妖異的聲音,讓人更加疏離、專注在他們正在做的事情上,除了逼看的人去看清楚,也是在逼我自己去看,對我來說裡面有很多層意義。
從大學以來就一直在做這樣的東西,也有一度決定大學畢業後要出國念實驗影像,但和家人討論後之後還是決定留在台灣唸書,進了台藝大,當時口試的時候老師拿著我的作品,問我是不是還要做這樣的東西,當時的回答是希望能在研究所的時候去練習劇情片的製作,但也想要挪用非敘事影像的拍攝手法,能夠做結合。後來進了研究所也還是一直在想要做什麼,在拍《海倫他媽》之前有和研究所同學共同導演一部公共電視的短片, 他是個影像風格非常強烈的小說家,叫做張耀升,這部片是改編自他的小說《鮮肉餅》,在這部片中我既嘗試用非敘事影像去和劇情片結合,從大學到那時候我都還沒有一個獨立製作劇情短片的過程,到有一個階段性地完成是在《海倫他媽》。
當時我剛拍完《鮮肉餅》,非常疲憊,想了很久才決定要投入去拍這部片,當時製片向我提拍攝的計畫的時候,打動到我的是,這部片和同志有關,但他希望主角是同志的父母,因為在台灣,大家對同志影像的印象是,比較沈重、悲情,都是在討論個人內在的情感和苦痛,那有沒有人去討論他們的父母呢?決定要做這件事之後我們就一起去做田調,像是和同志諮詢熱線還有一些同志的父母去做聯繫,我們發現這些父母有一個共通點,就是當自己的小孩出櫃的時候,他們自己就進櫃子了,有個媽媽說,孩子出櫃後就走了,但自己該怎麼面對其他家人和親戚朋友?我自己沒有特別想過這件事,但由一個媽媽親自說出來就顯得很有意思,當時我們討論是誰可以來演出這樣的媽媽,後來我們找到了,譚艾珍,他的女兒歐陽靖本身就一個曾經公開承認性向的藝人。當時和艾珍姐聊天的過程中,他很支持這樣的題材,也分享了很多心得和資源,他說,對於父母親來說,他們並不是真的完全願意接受和承認這件事,可是因為「我愛你們」,所以願意去承受這些,因為有更多的狀況要他們去面對,所以他必須為母則強。我們當時是先找到媽媽,再去推演誰來演這個女兒還有他女兒的女朋友,幸運的是找到了仔仔和欣穎,還有朋奉哥。
(播放預告)
拍這部片對我來說還是算個實驗,從來沒有拍過喜劇的題材,幸運的是我們找到這樣的演員,能夠把這樣的片呈現出來。所有的事都是在計畫中進行,透過這些是帶給我的感觸是,這個世代越來越多元了,很多事都是跨界與混種的,像我走過底片到數位的這個過程,會覺得現在這個時代,就連手機都是可以創作的,所以其實有很多途徑,而且是低門檻的,可以來做這樣的事情,而拍了《海倫他媽》之後,更覺得「通俗」這個東西讓我想了很多,以前從來沒想過會嘗試「通俗」這件事,這個劇本實在太通俗了,讓我們在設計的時候只有一個導向,就是「爸媽看不看得懂」,我們希望爸媽看到這部片可以知道一件事,如果你有這樣的煩惱,希望你知道這世界上不只有你有這樣的煩惱,有人懂你的感受是什麼,我覺得這是我們唯一要傳達的事情,對我們來說,把這個東西做出來,然後傳達給每個家庭,目的就達成了,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實驗。
這是我在今年三月的時候,有一個「理想狀態」project的邀請,是法國和台灣連線的,邀請台灣十五個導演以「理想狀態」為主題創作一分鐘的作品。
(播放短片)

應政儒:
我的片子也是講身體和性別的關係,它也是我研究所的畢製作品,叫做《晃遊身體》,找了四個受訪者。李幼鸚鵡鵪鶉,李幼新,我們都叫他白髮魔女,他更有名的是寫作非常犀利,用字遣詞非常的有個性、有特色,他是一個男同志,從來沒有情愛和性愛關係,是個一輩子的處男,他把這樣子的性壓抑加入自己的創作中,當時要拍他的時候,覺得只拍一個人會是比較難的事情,而且當時我沒有拍攝紀錄片的經驗和上過紀錄片的課程,再加上性別是一個複雜的領域,所以找了其他三個人,可以在身體、性別和經驗上可以相互呼應的其他三個角色,來跟他做一個對比。另一個角色是一個原本非常瘦小但後來有練肌肉的男生,但他的性格是比較陰柔的,他藉由練肌肉這件事讓他生活中的自卑感可以被壓抑,另外一個是一位跨性別的造型師,他非常的有趣、潑辣,走到街上就像是一個女王,乍看之下他很有自信,但其實非常自卑,同時有著兩種性別特質。前面三個都是比較自卑、憂鬱、負面的,所以後來我找了一個比較正面的角色,他從小到大在認同上是比較順遂的,因為他其實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男生,周美玲導演的《豔光四射歌舞團》中有個角色叫做薔薇,就是找他演的, 除了她自己是一位跨性別,我也是因為他才知道什麼是跨性戀,就是他喜歡的是男生,但我們不稱他為同性戀或異性戀,因為這是一個單一字詞指涉的符號和意義,他歷任交往的都是男生,可是後來交往了一個女朋友,也結婚了。
《晃遊身體》在拍的時候並沒有說他是個系列作品,但在拍的時候發現他是有可以延展的東西,所以又做了第二部《犧牲之旅》,是屬於前衛紀錄片,我不喜歡稱自己的作品做實驗電影,雖然一直都在做,但也知道其實實驗電影在五六零年代的時候就已經被玩得差不多了,歸功於法國的一個導演,高達,我以前衛代替實驗來稱呼自己的作品,也想在拍非敘事片影之外挑戰一下劇情片。第二部因為補助的問題,所以拍得非常感,不夠細,所以第三部在所有事情還沒到位的狀況之下,我不會輕易的去做拍攝。
《晃遊身體》因為是第一次,也沒有資金,所以是在非常艱難的狀況下拍成。李幼鸚鵡鵪鶉其實出道非常久,是和侯孝賢差不多時代、level的人,是一個非常前衛又謙卑的大師。
(播放短片)
我覺得這些所謂少數、邊緣、變態、異常、被排擠的身體,只能透過在主流的縫隙中,去展現自己的樣貌,像李葯是透過在同志大遊行的扮裝,去偷渡自己想要成為女性,或是藉由扮裝這樣子的經驗,他們的生命才會是完整的。那「性別遊戲」,這是從哲學的「語言遊戲」來的,其實性別不應該是種單一的指涉,男性(女性)應該有什麼樣的特質,才會成立這樣一個性別,而是他可以有非常多的相似性的交疊,那會取名叫「晃遊」,是來自班雅明所提的「漫遊者」,是指一個人出去走的時候沒有任何的目的,在走的過程中會發現這社會中的底層故事,例如妓女或流浪漢,這些人是促進或批判這個社會最好的途徑,因為這些人平常在這個社會看了非常多不堪的、腐朽、衰敗的狀態,波特萊爾寫了一本書叫做《惡之華》,就是這樣的一個意思,所以我希望可以透過少數的、變異的性別,來去看到主流性別中不完全的價值,而去包含所有的少數,所謂「群」的概念。
這是李幼新在自己的一篇文章裡下的標題,「底層思想的男妓」,他稱自己為男妓,認為自己把身體給所有人看,給異性戀、給同志看,是在強暴他們的眼睛,非常爽。在這裡我做的比喻是「從日神到酒神」,這是從尼采來的,日神就是所謂的光明之神,阿波羅,代表和諧、秩序,酒神和日神在希臘神話裡是一定要一起出現的,因為酒神是在破壞和諧而重生輪迴的一個更高境界的悲劇概念,酒神經過自我毀滅後又再重生,我覺得他們的身體都是通過一種扮裝,原本是被主流價值廢墟化的,沒有辦法進入主流價值中,像是一棟待拆的廢墟,但他可以再造出一種新的性別身份,而繼續存活在縫隙中,偷渡自己於社會的價值之內,所以我用這個來比喻李幼新,兼具日神與酒神,他喜歡看很美的事物,但是受到了這些美的壓抑所在思想上會有一種狂暴性,有一種酒後的亂性和思考,偷渡在他的創作之中,甚至他常常講說自己就是個變態。
那李葯(百鬼姬)我覺得他就是一個「被嚴密監視的身體」,在健身房裡有很多鏡子,他覺得自己常常被那些肌肉很有成見的人看,只敢到很角落的地方做,覺得所有人都在看他,非常的可怕,後來為了要快速的增強肌肉,他去打了類固醇和吃藥,但都很短暫,所以他就覺得像這樣的身體是極度充滿自卑的。這裡我主要是從男性的性別氣質和肌肉男的身體來剖析這樣的一個角色,傅柯在《規訓與懲罰》中講了社會透過各種無孔不入的權力關係來宰制你這個人,可是你不一定知道自己的身體是受到宰制的,過去可以透過公開的處決來表示軍權對人民身體的控制,但在現代社會就是用監獄來進行控制,因為這個社會是要生產的,而不事生產的人就要被關起來,但在關起來的時候也還是要從事生產性的行為以對社會有所貢獻,像李葯這樣的身體其實並不符合資本主義的期待,資本主義弄了一套男性主流的身體價值,應該是要有胸肌的、六塊肌和人魚線的,這才是一個好的、健康的男性身體,所以大家都應該來健身房、來消費高蛋白以成就這樣的一個男性身體,所以李葯其實就是墮入了這樣一個無可自拔的輪迴,他必須要透過這樣的方式來掩蓋自己小時候受創的心靈,但他也知道這是自己非常抗拒、不喜歡的事情,卻又非常沈迷。
AG其實就是一種「過於喧囂的自卑」,我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他聊得很開,就像一個女皇一樣指揮現場的男性,他是藉由人們不敢談的、視為禁忌的議題,來刺激你、攻擊你,使你不敢去質疑他身為一個跨性別者個性別身份,他用這樣一個扭曲的優越感來保護自己,這與他過去受到霸凌的經驗有關,讓他非常的自卑,也產生了一種自卑的優越感,他在形容男性的時候經常是非常具有攻擊性的,例如男生是非常愚蠢的動物,他說希望男生是很乖的,像寵物一樣安安靜靜的,可以欺負他,這是他喜歡的男生,其實一般大家會認為陰柔的會去喜歡陽剛的,但其實就我自己做過的調查和從身邊的朋友得知,陰柔的人比較會偏向去洗湍陰柔特質較高的,或是比例上不是那麼陽剛的人(例如寶塚)
(播放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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